撒一泡尿,照照香港同胞和我們自己
有位朋友希望我談一談近些日子里發生在香港的“內急”事件。一位內地的母親因2歲的孩子內急,無奈在眾人面前讓孩子小解,因為害怕弄臟香港那高貴的馬路,這位母親特意接住了孩子的尿液。這時候,不知從哪竄出一位《壹周刊》的記者,“咔嚓”幾聲,就將這一切記錄在案。事情就這樣展開了。母親和丈夫一起上前搶奪記者的相機,雙方發生了推搡。事情越來越熱鬧,旁邊圍觀的人群開始起哄起來。于是,又一出有關兩地人民的所謂矛盾緊接著就被炒作得沸沸揚揚。
1997年7月1日香港回歸。還是個小學生的我,帶著濃濃的自豪感觀看了交接儀式的全過程。香港,在那個年代,是內地幾乎所有年輕人向往的地方。那時候,內地的發展才剛剛漸入佳境,基礎設施依然落后,人們的思維還有點“土得掉渣”,可香港不同。香港是一顆明珠。他們說話時,隔幾句就會摻雜一個英文單詞,往往要將“媽媽”念成“媽咪”,將“爸爸”念成“爹地”,別提有多洋了。香港的高樓大廈能把云彩捅個窟窿,這座86層,那座84層,夜晚,霓虹燈連成一片,絢麗多姿。更讓內地的少男少女愛慕的是那些香港明星們。從李小龍時代起,這座城市就變成了好萊塢之外的又一個標桿。90年代,香港電影業更是井噴式發展,80后的孩子到現在都能隨口說出一大串名字——“四大天王”、周星馳、周潤發、成龍… …內地第一代獨生子女的成長,伴隨著改革開放的步伐,伴隨著個性解放的節奏,終于開始敢于憧憬、敢于想象,他們逐漸開始自己掌握自己的未來,而不是由誰來掌握他們的未來。誰不想有個輝煌的前景,誰不想讓萬人歡呼,誰不想行走在聚光燈之下?已經獲得尖叫的人,也自然就成了這一代人的榜樣——那時候,內地的娛樂業才剛剛起步,大陸才剛開放不久,經濟基礎還很薄弱,西方在中國人眼里,強大而神秘,香港,這個大英帝國曾經的殖民地,在國人眼里,是進步的代名詞。
這樣的看法是相互的。大陸人這樣看,香港同胞也這樣看。大陸人看到,香港是前進的,香港人眼里,大陸自然就是落后的。大陸人看到,香港是“洋氣”的,香港人也自然看到,大陸人是“老土”的。這都沒有錯。在那個年代里,全體大陸人——包括我自己在內——確實都是“土包子”。那時候,我們還在討論的是哪座城市剛有了麥當勞、哪座城市有了觀光電梯、哪座城市有人開寶馬,如此種種。有人穿著耐克阿迪穿越馬路,我們都會拋去羨慕的眼光。這些,在香港同胞看來,實在是太幼稚了。
你知道嗎?這短短的十幾年,我們這個國家,發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變化。改革開放,使中國人開始羨慕西方、學習西方,并開始反思自己,有時甚至嘲笑自己。而這樣的中國,才是最可怕的。當中國人開始對自己表示不滿的時候,才證明這個民族的視野打開了,才證明這個民族的潛力和創造力也隨之被打開。
突然有一天,中國的對外貿易總額大幅度提升,中國的海外留學生大批增加,中國的社會矛盾也日益激烈。改革開放引進的不只是西方人的資本,更重要的,他們看待問題的視角也被中國人所了解。然而,這其中卻有一個有趣的狀況。當西方人向中國人輸出他們的價值體系時,中國人并沒有放棄自己的思維方式,而當中國人接受西方人的思想時,西方人卻擺出一副先行者的姿態,偶爾也向中國學習,但畢竟只是形式主義的皮毛。我在英國留學的時候,對這一點感觸良多。中國人能夠輕而易舉地列出許許多多歐美國家拍攝過的電影、有名的建筑、著名的人物,能夠整段整段地講出他們的歷史,而他們,卻只知道長城故宮、只知道功夫電影或李小龍。有人說,這是因為人家強大。確實,那段時間里,他們是很強大。而強大帶來的優越感,卻往往是落后的開始。我國清朝末年,不正是這樣么?
2001年開始,中國大陸的經濟發展突飛猛進。當然,這樣的發展,是在不斷地產生矛盾、解決矛盾、又產生新的矛盾中進行的。從我們小時候,對高樓大廈的向往,到后來為高樓大廈歡呼,再到如今,人們重新呼喚藍天白云,這是一個質的變化。從過去,對山珍海味的追求,到后來大小飯店的爆滿,再到如今對節儉的重新提倡,這是一個質的變化。從過去對明星瘋狂地追隨,到后來娛樂圈的高度膨脹,再到如今理性地看待名利、反思自己的人生觀,這也是一個質的變化。隨著財富的膨脹、貧富階層的誕生,我們逐步開始呼喚社會的公平正義,呼喚合理的社會分配,呼喚對人——而非對金錢、對利益的尊重,在我們依然持續著的批判聲中——也正是因為這從不間斷地自我批評,我們的國家,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強大起來。
中國的發展對西方的價值觀念是一個沖擊。他們已經“確定的”最佳社會體制,在中國人的面前似乎變得沒有了競爭力,所謂的“民主政體”,正在朝著柏拉圖曾經擔心的方向發展,政府與人民逐步失衡,過度松散的百姓逐漸表現出惰性。你一定無法想象,修補一條60米左右長的馬路需要花費8個月的感覺是怎樣的——而這正發生在我曾經在英國住過的公寓樓下。這樣的例子實在太多。中國人常常提到的“英國人的工作態度”,其實早已成了過去的傳說。而令人欣慰的是,我們依然不滿意自己那已經遙遙領先的效率,我們還在加速,還在改進,還在一步一步地將所有這些對手甩到更遠的身后。
在這樣的高速發展中,國人的素質成了一個話題。
這也是全世界任何一個社會都曾碰到過、或將要碰到的問題。南北戰爭后,一大群美國投機商人突然變成了暴發戶,他們的粗俗和他們的腰纏萬貫實在不相匹配,這也一度成了美國民間反感的東西。維多利亞時代,英國的投機商人迅速崛起,他們的粗俗也沒好到哪里去,他們欺騙善良人、壓榨老實人,實在有些惡心。中國社會尚未完全成熟的今天,當然也存在這樣的暴發戶。除此而外,行走在街頭巷尾、沒有很高文化水準的小市民也比比皆是。這些人很令我們懊惱。但,請不要忘了,如果不是社會的發展,不是財富的涌入,如果所有人都還處在手持“紅寶書”的狀態下,如果所有人都還不敢有那么些自由意志——這些人也就都不存在。那樣好嗎?你當然不會喜歡。
一番對大陸的論述后,這時必須回到香港的問題上了。
在內地的支持下,香港維持著它的經濟增長。兩者都在發展,所不同的是,內地的發展,伴隨著一系列的改革和變化,而香港的發展,則主要是將過去已有的體系,擺在巨人的肩膀上——那巨人正是內地的市場潛力。前者的發展,勢必帶來人民意識的發展,而后者的發展,卻并沒有造成更多思想的前進,相反,在內地的支持下,他們可以更少地考慮創造,更多地伸手獲取。
突然,富起來的大陸人一窩蜂涌進了香港。這里面混了些暴發戶或者小市民。突然,香港人的生活被打亂了。他們并不知道,自己那“英式體制”的祖宗大英帝國,這時已用極為不景氣的經濟證明,這一切都陳舊了、落后了。他們不知道,涌入香港的大陸游客,正是一筆筆可觀的收入,正是一次次有益的商機。他們依然保留著自己過去的思維,依然還以為那曾經幫助他們領先過的生活方式,今后也一定能夠領先世界。他們只是單純地還念過去的生活。
為了這“崇高”的理想,他們占領了中環,高喊著恥辱的、殖民地的口號,怒罵大陸游客是“臭蟲”,卻不曾動一動腦子,思考一下,正是他們怒罵的“臭蟲”帶去的商機,在一定程度上,維護了他們那陳舊的生活方式。香港人自己那僵化的思維,其實和晚清沒什么兩樣。只是他們自己依然還抱有特殊的優越感。他們依然認為,那歐美國家的所謂“民主體系”,是這個世界上最科學的體制,依然還以為,自己是唯一的“東方明珠”。
在內地與香港“矛盾激化”的背景下,那可憐的母親,在那陳舊的旺角,無法為孩子找到一間公廁,為了不弄臟地面,她用東西接住了孩子的尿液。按照香港人的習慣,當眾撒尿本身就無法接受,好的,這沒有問題,從內地來,并不清楚些,做錯了,你走上前來,提個醒,告訴她下不為例,或者找來有關人員,罰她些錢了事——我想這都沒有任何問題。而香港人所做的是什么?
《壹周刊》是盡人皆知的花邊兒新聞刊物,造謠、誹謗、胡說八道是他們的專長。這種雜志的存在,即便體現了所謂言論自由,也不過是一種無德的自由,是一種無聊的自由,這樣的事物在大陸已漸漸淡出視野。而香港人的觀念中,這種“自由”卻依然擁有很大的市場——這本身就是落伍的表現。
一個身體未發育健全的2歲孩子,因為嚴重缺乏的公廁設施而就地小便,于是被這樣的雜志拍到,并極有可能大肆渲染,請問對他的未來會造成什么樣的影響?一位年輕的母親,為了保護自己無辜的孩子,一時沖動,推搡了這無良的記者——這是一種攪拌著無奈的崇高,而這樣的崇高,竟會遭到其法律的處罰,請問,這能不說明是這種法律本身的落伍嗎?
而當我聽說,球星貝克漢姆的孩子也發生過類似情況,卻得到香港人對“廁所不夠用”這一問題的反思時,忍不住笑了出來。
一泡尿,照出了香港這個地方精神的落伍、基礎建設的落伍和思想的落伍。1997年7月1日,他們回歸祖國,而這群習慣了生活在狹窄視野里的人們,只是悲觀地面對自己將要發生變化的生活,卻根本不曉得怎樣利用這機遇,創造更加美好的生活。他們的眼中只有香港,卻一點兒也不明白,香港是中國的一部分,游客們帶來的不僅僅是粗俗的舉動,更是深不見底的經濟福利。
內地沒有發展的時候,香港就是我們眼中的世界。而當內地經濟騰飛的時候,香港,只不過是世界中的一葉扁舟。可是,香港人卻依然將自己當成內地人眼中的世界。他們就像晚清時代的人那樣,以為落后體系下的中規中矩,是領先于進步思潮中的短暫混亂的。
沒有發展,就沒有矛盾,但有了發展,也就解決了矛盾。真可惜,我們看到了香港人對被內地“擠壓”所產生的憂慮,卻看不到他們放眼全國,看到祖國母親正在走向繁榮后,所表現出的欣喜。
而我也必須說,香港人可以狹隘,但我們不能狹隘。香港人的視野可以不延伸至全國,但我們的視野,決不能不包括香港。香港人可以小肚雞腸,但我們一定要寬容。香港人可以謾罵,但我們卻一定要理智。
你也許會問我,憑什么?
我得告訴你,就憑她是我們祖國的一部分,就憑我們的目標,不是搞什么區域對抗,而是成為屹立于世界的強國。
一泡尿,照出了香港人的落伍與狹隘。
而當我們面對這一切時表現的憤怒,也不難看出,我們的發展,還遠遠不夠。